。窗

 

周泽楷×黄少天

下篇：[周黄]如期而至

BGM）丢火车乐队 - 卡尔加里路

 

 

 

                               擦身而过

 

❃❃❃

“哎黄少，周泽楷谈女朋友了没啊？”

饭桌上有人突然冒出这句话，黄少天愣了一下，放下唇齿并用正啃着的翅尖往对面看，宋晓和李远都拿着筷子牢牢的盯着他，黄少天一时有点分辨不出说话的是谁。

他拿起手边纸巾，蹭蹭嘴上的油污，回答道，“我不知道啊，”说完又加了一句，“你们问我干吗？”

他的语气十足不解，连郑轩也被吸引了注意力过来，一边往锅里涮肉一边理所当然的说了句，“黄少你当初不是跟他挺熟的吗？”

“我跟他挺熟？”黄少天疑心自己变成了一只鹦鹉，或者窗外广告牌上正放着的某某牌复读机，不然他怎么除了重复对方的话什么都说不出来。

“是啊你不是还去过他家呢吗？”问话的人见黄少天一脸茫然，皱了下眉，想起另一个佐证，“就高三运动会那天中午，我跟轩哥出去吃饭，体育馆外面碰见你，你说你去他家。”

“是吗？”黄少天抬起脸，看见黑衬衫条纹领带的服务生走过来，他身后是沸沸扬扬忙着烤肉涮锅的食客。

他跟周泽楷熟吗？

黄少天分了点心思去想，好像真不太熟，除了高中同学三年，有时调座位能碰巧坐上一阵子的前后桌，课代表开会时会一起聚在班主任办公室扯皮，除了这些，还有什么交集？

成绩单上周泽楷的名字永远是第一个，而他不过是勉强挤进本一线的最后一个，中间隔着不说万水千山也有一二十挤挤攘攘的脑袋。

他们哪点熟了？

他想了一小会，只是服务生从那边走到桌前的时间，好像很长其实短的难以计量。他看见刚上的瓷盘里红艳艳的一块肉，立刻又将难以解决的问题抛诸脑后不再细想，伸长胳膊对新菜品指指点点，“哎哎哎梅花肉来了我要吃这个，赶紧的下锅烤。”

 

 

他和周泽楷，是真的不熟。

黄少天一直是这么觉得的，毕竟有时候他躺在床上无聊的搜索自己高中三年的记忆，真的没有关于周泽楷此人太多的内存，但是为什么，好像他的朋友们，都一副当他们很熟的样子？

返校时黄少天突然又想起这个问题，他闭着眼睛在大巴车上晃荡，塞不进去的耳机摇摇欲坠正放到王菲的歌。

‘如果再见不能红着脸，是否还能红着眼’

她唱着唱着，黄少天脑子里就突然蹦出来一些东西。

有天周六的晚上，同班的人早做鸟兽散，他在教室后门堵到周泽楷，要他的手机号码，理由是无聊的‘全班手机号我都有就是没你的’，黄少天知道这是借口，但真正原因他也说不上来，多年后想起只能归为‘心血来潮’和‘一时兴起’。

对方无奈极了，想给又不想给的样子，好看的脸在深夜黯淡的光线里皱成不情不愿的模样，但黄少天铁了心，毫不心软的逼迫他。

他们在教室里对峙良久，查楼的年级主任从另一侧楼梯上来，明晃晃的手电筒光唰一下扫过来，像极了校园十大恐怖事件的剪辑素材。

他声色俱厉的喊了一声，“哪个班的？还不回家？！”

黄少天一下有种被抓包的恐惧感，大抵学生对年级主任和处分都有种天生的惧怕，他紧了紧肩上的书包带，预备转身就跑，至于无辜的周泽楷和他的手机号就都当都作浮云吧。

但他刚迈开腿，竟被后门的垃圾桶绊住，措不及防的发出小小一声惊呼，心跳骤停，倒是周泽楷身手敏捷的从身后揽住他的腰。

接着他的手指扣在黄少天手腕上，拽着他穿过走廊，从另一侧楼梯跑了下去。

他们交错的脚步声在楼梯间蹬蹬蹬的回响，像两个仓皇的逃兵，慌不择路却不知空荡巨大的脚步声正是吸引敌军进犯的信号，但黄少天全没感觉到这些，他只觉得手腕被周泽楷握着的那一截如此滚烫，脉搏轰鸣。

他们一路跑出夜里十一点半寂静无声的校园，从女生宿舍楼下的小铁门翻出去，学校外是天桥和马路，来来往往的只有几辆打着前灯的计程车。

黄少天靠在栅栏边喘气，半天直不起腰，突然肩膀被人拍了拍，他抬头，看见周泽楷伸出一只手，眼睛亮亮的正看着他。

“嗯？”黄少天迷茫。

“手机。”对方言简意赅。

他从书包里翻出关掉的手机，打开，交给周泽楷，对方解了锁，调出键盘，噼里啪啦输入一串数字，然后还给他。

那时还没有触摸屏智能机，他漂亮的动作竟让黄少天觉得那些单调的按键音也好听了起来。

黄少天这才反应过来周泽楷在做什么，他接回自己的手机，他看着上面规规矩矩存着‘周泽楷’的名片，神使鬼差的按了拨号键。

‘良辰美景奈何天，为谁辛苦为谁甜’

两个人都愣了一下，目光移向周泽楷亮起来的上衣口袋，但很快，周泽楷将手伸进裤袋里，掐断了这通来电。

黄少天找回神来。

“哎你喜欢王菲啊？真没看出来，”他十足惊讶，“这首歌……”他沉思了一下，“是哪个电影来着？《致青春》还是《那些年》？”

“《致青春》。”

“哎哎哎好像还真是？说起来这电影是不是还在上映啊，我记得昨天还听苏大美女说要明天要约人出去看，好像有点羡慕她约的那个……”

“你想看吗？”周泽楷打断他。

“啊？我没说……”黄少天迟疑了一下，他听见心里两个小小的声音在对话，一个说我不想看啊我不喜欢看电影你从哪听出来我说想去了，另一个说万一人想请你看呢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啊，他听从了后一个，于是改了口，“我还挺想看的，怎么，周大学霸要约我看电影？”

“去吗？”周泽楷问他。

“行啊，”黄少天点点头，笑，“那明天电影院见？”

 

 

那晚的对话就此告一段落，黄少天再也没能想起别的来，但他大抵知道就是始于那个一同落跑的夜晚，他的挑衅和试探都告一段落，真真正正收起心思，想要和周泽楷建立起一段开始过晚的友谊。

但起点太低，如何追得上赢在起跑线上的别人，他只记得从那以后他开始天天缠着周泽楷，丢人的不要脸的手段挨个往外使，而对方从一开始的无奈之极变成惯性接受，他也从前后桌时戳他的背拉他说话变成了中午去人家里蹭吃蹭喝。

为什么非是周泽楷呢？班上那么多人，和他能勾肩搭背狼狈为奸的不在少数，偏偏找上了不与他们为伪的周泽楷，上赶着要和人套近乎。

为什么是他？黄少天也不知道，过去这么些年他还是想不明白。

除了他温柔，沉默，是个好人，能保守秘密之外，大概还有一个原因，周泽楷的反应太有趣，黄少天还想看更多，他无奈的却又不得不由着他来的样子，有种‘我就是喜欢你看不惯我又打不死我’的欠揍想法，因此从真正的旧怨未了逐渐变成了可笑的乐此不疲的撩拨。

他放倒椅背靠在上面，摸出最新款手机翻开联系人列表，换了多少次号码，列表里小学同学、中学同学、大学同学、几百个名字济济一堂，唯独没有周泽楷。

黄少天打开移动网络，戳开企鹅图标，喻文州的头像亮着，他想了想，顶着野外渣成2G的4G网络发过去一个屏幕抖动。

-文州文州我跟你说，我刚刚睡着了突然想起以前的黑历史

-就周泽楷啊你知道吧，艾玛原来我以前还干过那么丢人的事？！突然想起来简直想穿回去干掉当年那个我！哦你不知道

-总之，我想给他刷屏，你说刷不刷呢刷不刷呢刷还是刷呢？

他一大串打出去了，对面慢悠悠回过来一条。

-想就刷呗

黄少天嘿嘿一笑。

-那行那我去了啊

他心满意足的切回主界面，同学分组里翻到底找出一个灰色头像，对话框里空空的，聊天记录也空无一物。

-哎周泽楷，我以前是不是干过很多蠢事？青春期叛逆还要拉上你，我有罪我认错我诚挚的道歉，你就原谅我吧！

-让我们都忘了之前那些吧！要不要就当没发生过，我们以前也没遇见过，现在重新认识一下？

 

 

对方不在线，黄少天珍惜自己的流量，关上网络闭了眼接着睡。

他迷迷糊糊的想起高考结束那天，走出考场的考生仍然挤在学校大门，一边调侃聊天抱怨一边焦灼的等着开门，能立刻和门外望眼欲穿的家长或自由生活紧紧相依。

“让一下让一下让一下，”黄少天听见有个男生重复着这句话，在一片咒骂出卷人的声音里挤到一个女孩身边，从背后抱了她一下，人群那么拥挤，他们抱的那么用力。

黄少天其实挺能理解那种心情，高中三年，也许更久，以早恋的名义和家长老师打游击战，还要一遍遍跟对方也跟自己确认这段感情是有未来的，而过了这一天，好像所有阻碍都成了垫脚石，狭隘的独木桥突然成了宽敞的阳关道。

确实应该高兴。

黄少天转转头，周泽楷就站在他侧后方，低着头心情不好的样子，黄少天看了他好一会，一点也不想上去打个招呼。

 

 

为什么？

从陌生到熟悉再到陌生，擦身而过的距离那么近又那么远，他们是走错了哪一步，竟落到今日这个地步。

黄少天心里其实有了答案。

他喜欢上隔壁班一个女孩，那个人漂亮又安静，他们初中同校，某次期末考正巧坐在一起，黄少天做完试卷无聊的趴在桌上，就看到她纤瘦颀长的手。

听说她是从小学钢琴的，黄少天突然冒出这个认知，然后就发现自己再不能从那双手上移开目光。

后来，黄少天意外发现他们进了同一所高中，还是隔壁班，如此近水楼台的机会不先得月简直对不起上帝老人家安排的机缘巧合。

于是他大大方方去追了，早晚刷好感度，套近乎，上下学刻意顺路，平时的小点心生日的礼物，除了表白所有能做的事全都做了。

但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对方并不喜欢他，他趴在答题卡上盯着人家看的时候，她做完试卷，收好纸笔，就捧着脸往门口看。

黄少天知道她看的不是门外阳光，是门边第一张桌子，考场第一名，周泽楷。

分科以后她进了文科班，一楼，黄少天选了理，搬去四楼，那天他趁下课跑下楼站在她后门等她，摆出自认为最帅气的一个笑，问，“明天周末，你要不要和我去看电影？”

他们周围的人听见了开始起哄，‘答应他答应他’，他们甚至整齐划一的喊起来，黄少天有点恍恍然，心想幸好教室在角落这种音量还不至于传到老师办公室里去，那有什么关系，他又想，就算被发现了，他也能给她撑起一片天。

但紧接着，那女孩红了脸，冲他低下头，“对不起，”她磕磕绊绊的说。

 

 

黄少天失恋了，他的糟糕心情理应得到谅解。

但是青春年少年轻气盛，他不开心，也不想让罪魁祸首周泽楷开心，即便这个罪魁祸首安的实在强词夺理，而他清楚的知道他对那女孩的喜欢和她对周泽楷的暗恋一样理应得到谅解。

周泽楷是无辜的。

可黄少天偏偏不能原谅他的无辜。

这种接触从一开始就目的不纯，走向死局也是避无可避。

黄少天其实一直觉得自己的高中生活有够傻逼，追求一个追不到的女孩，撩拨一个不该撩的男生，所以到后来狼狈不堪的企图忘掉整段记忆也是无可厚非。

但谁能想到呢？

黄少天并没打算撩他，他只是笑嘻嘻的找茬，针锋相对，甩锅给他背，用青春期男生无聊幼稚的手段把讨厌和排斥写在脸上。

但周泽楷好像并不在意，或者说他从来不在意学习以外的事情，拉帮结派的男生班里他像一个独行侠，对黄少天的刻意针对也不过是淡淡一笑，丝毫不放在心上。

黄少天反而更不开心，他还是期望他的恶作剧能让对方给点反应，不耐烦的瞪他也好，皱着眉头嫌弃的瞥他也行，叛逆的孩子打架晚归也是为了吸引大人的注意力，相看两生厌总归需要两个人拍巴掌。

后来周泽楷总算给了他回应，他无奈的叹口气，走过来揉揉黄少天后脑勺柔软的头发，黄少天胸膛里憋的满满的不甘心就一句都说不出来了。

要不还是做朋友吧，从单方面的挑衅变成单方面的缠人之后，黄少天后知后觉的想。

 

 

或者一开始直接约出来打一架，打完了再互相扶持着走出小巷，他会给周泽楷那张好看的脸上留下淤痕，周泽楷也会让他流血疼痛，但结束后黄少天还能笑着伸出手拉他一把，问问顺不顺路要不要一起去药店买点碘伏，再然后事态归于平静，路上偏离的人全都走回正轨。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回忆像一把刀，钝刀子割肉般的疼。

时至今日黄少天已然记不清楚初恋对象的姓名样貌，不知是年岁过远还是他已记忆退化，但这个阳光明媚晒得他睡不着觉的下午，他却突然想起他和周泽楷决裂的原因。

周泽楷亲了他。

 

 

黄少天突然有点后悔他发出去的那条消息，他翻出手机想要撤回，却猛的记起已不知超出了多少个两分钟。

他打开企鹅，新消息蹭蹭的冒出来，指示灯闪个不停。

周泽楷回了消息。

-好啊

以及一串十一位数字。

 

 

 

TBC.

————————————————————————————————————————

贴一下歌词：

我穿过卡尔加里路

如期而至回忆的风雪

我穿过卡尔加里路

擦身而过陌生红叶

非常喜欢也感谢这首歌啊，成了我整个寒假里撸文的BGM，一首神奇的让我平静的歌